抬担架过来的那些士兵,身上差不多也都有着小伤小创。他们的铁甲被箭矢撞出无数凹坑,赭黄色的胖袄更是早就撕成了条条道道,不是用来给自己包扎伤口,就是给重伤同袍拿去做了止血带。换在平常,伤病营肯定也会给他们诊治,但在战时,这些弟兄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。
然而,几乎没有担架兵注意到自己的伤势。他们尽管已经离开了混沌的战场,但是精神仍然保持着高度紧张,这些弟兄已经不会跟人心平气和地说理,看见护工与医生之后,十个里面有八个都会冲上前去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大喊大叫:
“大夫,他是为了救俺,这才挨的标枪!大夫,你就行行好吧!”
“我张老三当了一辈子的兵,没见过这么好的长官!大夫,你把我的血给他,把我的血灌进去救救他啊!”
“求求你们!求求你们啊!他的两个哥哥全都战死了,家里就剩这一根独苗了啊!!!”
……
赵栋成很想堵上耳朵,躲在没人的角落去狠狠地叫嚷一通。他快要被逼疯了,不是因为担架兵们的苦苦哀求,而是因为自己的无力相助。学兵队并没有教会他如何行医,赵栋成只会贴膏药洗伤口,要是针够粗的话,勉强也能帮忙缝合,但对那些奄奄一息的重伤员,他就真的是毫无办法了。
到处都是凄惨的景象,想逃都逃不掉。汤锅旁边的空地上,一名年轻什长大睁着双眼,因为内出血的缘故脸色煞白如纸,就算紧邻火炉也没能让身体再度暖和起来;郝兽医的截肢棚里,三名骑兵和同样数目的步兵肩并肩地躺在门板上,被拇指粗细的麻绳绑了一圈又一圈,染血的牙齿紧紧咬住带皮树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