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党员会上,章亚邵汇报了与苏联谈判失败的经过,分析了原因;伍英奇则报告军事势态:苏联军队已到达迪化以西,而马仲英决定继续围攻迪化,但主力西进,在昌吉一线抗击苏联军队。
接下来的讨论变成纷乱而痛苦的辩论,理论、引语、条文、原则,在这里组不成一个顺理成章的推论。章亚邵心里赞同多数人的意见:不管出现什么样的误会,受了多么大的委屈,绝对不能与苏联打仗,共产党怎么能打共产党?如果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,那是局部性质的问题。原则不可动摇只有全世界无产者的联合,才能实现世界革命。
苏联人犯了错误,我们就不能抵制他们?有几个人意见正相反,伍英奇显然是这一派的,虽然他用词比较婉转。他的军人气质使他无法接受过于执着于理论的考虑。既然苏联并不把我们看作革命力量,全按所谓“国家利益”办事,他们背叛的不仅是中国革命,而且是世界革命。
连张培元都能在绝对绝望局势下奋起抗争,兵败后自杀殉国,我们热血革命青年,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地方军阀?
不,不,不能这样用意气,用封建时代的概念考虑问题,他想说。但他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说服自己。他意识到他心底里隐藏着的最深的恐惧,那是他十年前参加革命后,一直害怕的东西:万一失去是非的仲裁,不得不自行解释行为的合理性,他将怎么办?他敢于在没有上级、远离领导的情况下为事业斗争,但不知道怎样在无法自圆其说时采取行动。主义应当是有包容性,能回答一切问题,解决一切疑惑。一旦允许自己不必说清,按本能感觉行动,辉煌华美的大厦就会像沙塔一般崩坍。